去年12月27日，深沪湾海底古森林、古牡蛎礁的发现者徐起浩及两位中科院院士，又一次踏上了深沪湾这片土地。经过多年的考察，他们宣布，深沪湾海底古森林的形成，缘于发生在7000年前和2400年前的两次强古地震见（本报1月12日独家报道）。

  于是，我们走进了深沪湾，去寻找有关破解“沉东京，浮福建”传说的蛛丝马迹。

  阿婆并不知道，她脚下的这块海滩，数千年前，曾经经历了两次海洋和陆地的争夺衍变，才形成现今的模样。但她知道，自古以来，在她所居住的深沪湾，长久流传着一个“沉东京，浮福建”的故事。

  很久以前，台湾和大陆的中间并没有一个台湾海峡，两片土地是相连的。而中间的这部分土地，是一个人烟稠密，树木茂盛的城市，叫作东京，是当时最繁华的一个商业聚居地。

  深沪通衙口的大陆从东京经过，这段路叫“深林古道”。相传，有一头“地牛”驮载着这片大地，“地牛”也会累，它5000年要翻一次身，舒展舒展身子。土地公公掐指一算，已经临近它翻身的日子，如果它向左翻身，就会把整个福建掀翻，若是向右翻呢，就会把东京撂到海里去。土地公就同“地牛”商量，翻身可以，但要等到“石狮吐血，铁树开花”的时候。

  这话当然没有人相信，没有人会担心，因为谁也没见过石狮子吐血，铁树上开花的。可是有一天，偏偏有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屠户，故意把猪血抹在城隍庙前石狮子口中，又有一个卖花绸的故意把花朵插在铁树身上。

  当然，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版本。从汕头南澳，到漳州东山、泉州的惠安，沿海渔民中都流传着“沉东京”的故事，只是存下来的城市不一样而已。而这些地带渔民也相传，曾在海里捞出不少东西，如陶器、盆等等。

  “沉东京，浮福建”的传说，尽管带有不少神话色彩，但还是引起了广东省地震局研究员徐起浩的浓厚兴趣。1984年，徐老就开始了对这一问题的调查。14日，记者电话连线广东省地震局，采访了徐起浩研究员。

  据徐老回忆，从1984年开始调查“沉东京”传说起，他先后到过南澳、东山、诏安、惠安等地，但收获不大。1986年6月初，他当时正在泉州调查，突然听人说起在深沪湾，海水退潮时，会露出一些黑色的树桩。这已经是他来泉州一个月行期的最后一天。他急忙赶到深沪湾，一见到这些树桩，他就兴奋不已。凭经验判断，他知道这些树桩具有重大的科考价值。

  他于是采集了一些样品，带回广东去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些是古油杉树桩，年代至少在距今7000年以上，分布区长约400米，宽约50米，露出株数达20余株，是目前我国发现的唯一海底古森林遗址。后来经过进一步考证，发现24株露出水面的古树桩，其中22株在中潮区，2株在低潮区，距离海岸最近的100米，株间最小间距11米，埋藏部分约15~20米，由于长期浸泡在海水中，树桩不会腐烂，但露出部分受海洋微生物蛀蚀，会发生残损，如果有人动手触摸，也会发生损坏。

  徐老说，自从发现海底古森林以后，他每年都要来深沪湾考察，有时一住就是一个月。有一次，闽东某技术队在深沪湾钻探，看见了一大片一大片由一些牡蛎壳结成的块，就带徐老去看。

  徐老当时也采集了一些样品带回广东去鉴定。鉴别判定的结果一出来，把徐老吓了一跳：所采集的古牡蛎礁样品在距今17000年以上。也就是说，当时这里是一片海洋。而按当时地质学界认定的说法，至少在距今15000年以前，地球处在最近一次冰川时代，大海结成了冰，大陆在海平面150米以下，根本不可能有古牡蛎礁的存在。

  随后经过多次的考证，深沪湾古牡蛎礁形成年代也基本确定，距今9000年~25000年。有经验的人指出，海底古遗址目前仅在少数国家发现，而海底古森林与古牡蛎礁共存一处，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然奇观。这对于研究古海洋、古气候，研究台湾海峡地质构造与海平面升降以及太平洋地质板块运动提供较为可靠的科学实据。

  鉴于深沪湾奇特的自然景观和重大的科考价值，1992年，经国务院批准，深沪湾海底古森林遗址自然保护区正式成立。它是以保护海底古森林遗址、古牡蛎礁、红土台地海岸、现代海岸堆积沙丘、石圳变质岩及周围自然景观为主要内容的海洋自然保护区。

  保护区总面积27平方公里，其中海域面积22平方公里，陆域面积5平方公里。

  陆地为何会变成海洋？大片的森林如何被海水吞噬？为了进一步研究海底古森林的成因，徐老从出露古油杉树桩着手。根据对最接近树桩底部泥沙的研究和鉴定，判断出该泥沙形成于6800年左右，然后根据树当时的年龄，加上200年，徐老推断，古树桩形成约在7000年前。

  为什么这些树桩会保留下来？徐老认为，当时这里是大山，长着茂密的森林。在突发7级以上大地震后，大地快速下沉后，海啸导致海水涌来，折段树枝，有些甚至连根拔起。而那生长在地势较低的油杉，海水迅速折断树枝，而树桩则得以存下来，并被海水推平。经过数千年海水的洗刷，树桩在退潮时露出水面。

  而发生在大约2400年前的那次大地震，则形成了深沪湾另一奇观：形成了龙湖、前港湖等泻湖。泻湖，就是海水到过的湖，也就是说以前可能是淡水湖，地震后发生海啸，海水冲进淡水湖，而海水退去后，就形成了泻湖。

  根据对龙湖、前港湖等地堤坝泥土的研究，徐老再次发现了因大量植物腐败以后形成的黑土，大约在距今6800~2800年前，也就是说，在这一时期，这里是陆地。

  可以看出，深沪湾是一个陆地和大海反复循环的地区。科考专家觉得，这一现象对于研究福建沿海和台湾海峡的构造活动和地震周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65岁的阿婆，每天都到深沪湾沙滩上挖挖刨刨。她对深沪湾的潮来潮退的时间了如指掌。每月的农历初一，0点和12点是满潮，6点和18点是最低潮；初二则是0：50和12：50满潮，6点50和18点50最低潮。依此类推，第二天的满潮和最低潮时间与前一天相比，往后推迟50分钟。

  1月14日，也就是农历十二月初五。上午8点30分，恰逢退潮的时候，记者来到了海底古森林所在地。

  早上的海风凉飕飕的，太阳躲进云层里面，不肯露脸。海水已经退得很远，在堆起一层层波浪的同时，传来低低的咆哮声。

  沙滩上的海水还未退尽，一位穿着红色绒衣，裹着白色头巾的阿婆在光洁的沙滩上行走。

  她一只手拿着根木杖，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小勺子，腰间别着一个小竹篓，一副渔民打扮。

  阿婆把竹篓从腰间取下来，倒立。十多个贝壳、螺跳了出来，躺在沙滩上。阿婆说，早上6点多的时候，她就来这里了。这些贝壳，现在在市场上有的一斤可以卖到8块多，如果个头再大一点，还可以卖到20多块。但现在来这里的人多了，海里的东西却慢慢的变少了，收获不大。

  “在家也是闲着，所以明知道收获不多，还是来碰碰运气。”阿婆说，她是海边华锋村的，因为不种地了，所以每天要来这里挖贝壳。阿婆今年65岁，儿子是当地的摩托车工，收入也不多，孙子在读书，她想补补家计，同时能打发时间。

  太阳从云缝里钻了出来，开阔的沙滩上一片金色。沙滩上稀稀拉拉地来了不女，以中年和老年人为主。阿婆弯下腰，在一大片的牡蛎礁中间边拨弄边说，“那些都是我的伙伴，都上了岁数。现在的年轻人都爱在外面闯荡，做生意，已经很少和我们一样，来这海滩上挖挖刨刨了。”

  牡蛎礁是由一个一个的牡蛎壳结成的，脚踩上去，吱吱作响。阿婆说，这么多东西在这片沙滩上有很多，一些小螺会藏在里面，挖起来很费力。

  不远，十多个黑黑的树桩杂乱地散落在沙滩上，每个树桩四周都是一小块洼地，积满了海水。阿婆说，她听人说这些是古代的森林被海水淹没了，树枝没了，只留下它们。在阿婆看来，海里长着树桩，是件稀奇事，但也就稀奇而已，没什么用。而且见了这么多年，再稀奇的事也平常了。

  快10点的时候，海水回潮了，浪慢慢的变大，海潮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到中午的时候，水就涨满了。”阿婆远远地向同伴们打招呼，准备回家。

  晋江市旅游局局长陈健民和记者说，深沪湾沿海一带的人文景观极其丰富，地质景观优美独特，具备极高的科学价值内涵和学术价值。如海底古森林遗址、9000多年的古牡蛎礁、柔细的沙滩，深沪地方特色小吃以及深沪码头新春数百艘渔船出海等地质人文景观都是不可多得的旅游资源优势。

  经过调查，深沪湾的旅游资源有地文景观、水域风光、生物景观、天象与气候景观等自然旅游资源14种，遗址遗迹、建筑与设施、地方旅游商品、人文活动等人文旅游资源29种。长而多变的海岸线造就了丰富多彩的滨海旅游资源，优美曲线构成的海湾和千奇百怪礁石、岛屿构成的岬角，刚柔相济。舒适的气候、洁净的空气、金色的沙滩和蔚蓝的海水共同形成滨海度假旅游条件。

  渔民讨海对古森林遗址、古牡蛎礁的破坏，部分游客顺手牵羊，还有沿海如衙口沙滩上的夜市违章搭盖，以及垃圾的随意排放，这些成了保护区最头疼的问题。

  首先是解决人手问题。目前，保护区管理处总共人手是7个，在日常管理上力量缺乏。为此，管理处招聘了3名保安，让他们在海岸上进行巡视，禁止当地渔民或游人随意在核心区进出。此外，管理处已向省海洋与渔业部门提出申请，希望能在管理处成立一支海监大队，进行执法。

  其次是政策上的问题。晋江市人民政府已拟定一份《关于加强深沪湾自然保护区管理的通告》（征求意见稿），目前处于征求意见阶段。

  根据该通告，将在保护区的部分海域和陆域设立重点管护区，以浮标和界碑作为标志，任何单位和个人未经批准，禁止超过界线进入重点管护区；禁止向保护区海域倾倒垃圾、废渣和排放含油、含毒及其他有害于人体健康的物质的污水，禁止在保护区海域内开山采石、挖沙、炸鱼等活动；未经批准，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在保护区内修筑设施，已建成的违反相关章程的建筑应限期拆除。

  再次是技术上的问题。鉴于目前沙滩上的垃圾人工处理难，管理处打算购买一种沙滩摩托车，专门用来清理沙滩垃圾。

  “深沪湾的科考价值远高于它的观赏价值。”这是记者在采访中深切感受的一句话。但如何把它的科考价值融于观赏性当中，成了当地旅游部门和保护区一直致力达到的一种效果。

  2004年1月19日被国土资源部正式批准为国家地质公园的包括深沪湾、围头、龙湖3个景区，他不仅拥有典型的里亚斯型海岸地貌、海蚀变质岩、象形石奇观、海底古森林遗址和古牡蛎礁、泻湖、旧石器遗址等丰富的地址遗址外，还拥有施琅纪念馆、镇海宫、烟墩山烽火台、福全古城等一批人文景观。国土资源部保护司的司长来考察晋江申报国家地质公园的时候，对深沪湾的沙滩赞不绝口，认为深沪湾的沙滩可完全和国外的沙滩景点相比。

  为此，深沪湾自然保护区别出心裁，在去年深沪湾国家地质公园通过国家审批后，一种全新的契机展现在他们面前。

  如何把这个公园建得具有可看性，又不缺失本地特色？晋江深沪湾自然保护区管理处杨式湘主任说，他们正打算建海底古森林及古牡蛎礁博物馆。现在这座面积1200多平方米，展厅3层的博物馆已经落成，剩下的，就是要请专家进行规划，海底古森林树桩样品和宣传资料该怎么放？古牡蛎礁又该摆在哪里？还有形状各异，极具观赏性的石圳变质岩怎么样处理才能吸引更多游客的眼球？这些都是要规划好的课题。

  开发旅游，最重要的当然是吸引游客。从目前来看，每年来这里游玩的人并不多。保护区工作人员小施说，游客受气候影响比较大，每年夏天人会多一些，但大多是散客；而一到冬天，问津者寥寥。

  所以，光靠博物馆，积累的人气恐怕还不够。杨主任说，为此，他们正在海岸边、沿海大通道前，重新规划了广场，从不足100平方米，扩建了上千平方米。建好以后，退潮的时候，站在广场上远眺，就可以看见正前方沙滩上露出的树桩和成片的古牡蛎礁。同时，还可以领略光滑洁净的沙滩，听海潮的声音。

  此外，保护区还投资1000多万元，打算在140米长的地上，兴建古生物化石公园。目前已收集到的古生物化石等达43件。

  国家地质公园的开发，实质上也涵盖了对古遗迹的保护：与其让它们在海滩上，花人力、物力单单只用来保护，不如取回部分样品、拍摄图片录像等宣传资料，在不让游客进入核心区的同时，景点景观通过导游的讲解，通过实物来了解深沪湾，这是双赢。

  其次，还可以充分的利用沙滩吸引游客，形成夏秋季节游。比如在衙口，现有施琅雕像，加上海滨浴场，然后统一规划夜市，在餐饮上做文章。

  金井的石圳村目前已纳入深沪湾的地质公园保护区内，而上了年纪的村民对当时村上海边的一块大石头还记忆犹新。他们回忆说，文革的时候有一块风动石比漳州东山县的风动石还大，可惜现在没有了，据说是当时生产队没有钱，就把风动石敲碎后卖了，只卖了两百块钱。“当地的老百姓也许还不知道，他们敲掉的是一块金石银石！”从旅游资源的角度来说，这些都是无价的，是可以造福当地老百姓的一块石头。晋江市分管旅游的颜副市长如是说，如果再不重视旅游资源的保护，再过若干年之后回头想想，只能说明晋江人的目光太短浅了。

  记者了解到，景区的开发破坏严重，使目前晋江旅游资源面临考验。衙口海滨浴场是一个很好的浴场，10年前曾经火红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因为一些问题而被冷落，但从2003年又开始热闹了起来。特别是2004年的夏天，在海滩上烧烤曾火暴一时，车多人多，满沙滩都是。颜副市长说：“我心里头着急啊！这些不是给地方的经济带来繁荣，不是给大多数村民带来利益，而是少数人挣了钱，少数人在牺牲资源环境换得短暂的利益。如果你从沿海大通道走过的时候，你就能够正常的看到，有数十根的水泥立在海滩上，烧烤的垃圾往海滩丢，大小便往海滩上灌，这些破坏环境的问题没有根治是不行的。”

  对于旅游开发，要保护先行，规划先行。晋江市旅游局局长陈健民对此深有体会，他和记者说，晋江的旅游资源保护已经到了非重视不可的地步了。他曾在前一段时间和深沪湾管理处的杨式湘一起打报告给市政府，希望政府发文，严令禁止沿海沙滩违章搭盖的行为，希望能还深沪湾一片清洁。同时陈健民说，对一些尚未开发、具备开发条件的旅游资源，规划也是一种资源保护的措施，今年旅游局基本完成了深沪湾滨海旅游度假区的专项规划。